11/28/2011

投資者應該悲觀還是樂觀?

《華爾街日報》 --心靈可以把地獄變成天堂,也可以把天堂變成地獄。──英國詩人約翰彌爾頓



在聖經舊約中,雅各的兒子約瑟受到多位哥哥的嫉妒,被他們設局推入大坑等死。不久,正好一支商隊路過,有人搭救了他,但將他賣到埃及為奴。在埃及,他又遭 人嫉妒,受陷害身陷囹圄。約瑟有一萬個理由悲觀、絕望。然而,他沒有。在監獄中,他學會了解夢,並因此受到法老的賞識,當上了全權的大臣。後來約瑟寬恕了他幾位哥哥的罪惡,並對他們說,從前你們是要來害我的,但神的意思原來是好的,成就了我今日的光景。

原來,約瑟所遭遇到的都是上天派來的天使,只不過其中有些戴著魔鬼的面具而已。

「悲觀」雖然不是一個金融投資方面的專業術語,卻是在財經新聞和投資分析中最常見到的詞之一。從某種角度看,看待世界的哲學只有兩種:樂觀主義哲學與悲觀主義哲學。看待投資的哲學也只有兩種:樂觀主義投資哲學與悲觀主義投資哲學。

對投資者而言,到底應該是樂觀,還是悲觀?有人或許會試圖用辯證法來回答這個問題:該樂觀時樂觀,該悲觀時悲觀;既不要樂觀,也不要悲觀;既要樂觀也要悲觀。但這是辯證法還是詭辯法?是讓人更明白還是更糊塗?辯證法沒有能夠提供有效的、可行的答案。

樂觀主義分兩種:一種是一廂情願的、無可救藥的樂觀主義;一種是審慎的、謙卑的、保守的樂觀主義。極端的樂觀主義與悲觀主義相通,前者往往是後者的序曲。樂觀與悲觀之間的選擇是一個常識性的選擇,如果你不知道該樂觀還是悲觀,那你看看周圍的人際環境,你是願意與樂觀的投資者共事,還是願意與悲觀的投資者共事?你願意投資對其前景樂觀的公司,還是對其前景悲觀的公司?你是喜歡周圍的人總是面帶微笑,還是總是愁眉苦臉?

可取的選擇,一定是願意與審慎的樂觀主義者共事。你的同事們也是如此,只有你是審慎的樂觀主義者,他們才願意與你共事。

有人可能會說,不是我想悲觀,但是所發生的事情,的確無法讓我樂觀,面對悲觀的事實,我們必須實事求是。但是,保守主義都是所謂的唯心主義者,認為態度比事實重要。態度是心靈的粉刷,這把粉刷把事實刷成甚麼顏色,事實就是甚麼顏色。

一個人是否樂觀,與所發生的事之間的關系,並沒有想象的那麼大。因為,你去找甚麼,你就能找到甚麼。你去街上找垃圾,肯定能找到,拾荒者在街上找能換錢的廢品,從不空手而回;你要找死胡同,死胡同就在眼前;你要去找通衢,通衢也在眼前。你去找悲觀,悲觀唾手可得;找樂觀,樂觀隨處都是。甚至在人性中,你想找甚麼,也能找到甚麼。所以,千萬不要去假定整個世界在處處與你作對,假定你一生下來,頭上就陰雲密布。

樂觀的人關注的是機遇,悲觀的人關注的是障礙。為了證明自己正確,樂觀的人期待成功,悲觀的人期待失敗。價值投資者把自己的洞察力都用去找價值,自信而樂觀地去找。樂觀主義身處隧道的盡頭,仍然在尋找光線。悲觀主義把自己看作是結果,認為自己是被決定的,樂觀主義把自己看作是原因,認為自己能決定結果。不要糾纏於甚麼發生在你身上,而是你能讓甚麼發生。

古羅馬哲學家塞涅卡(Seneca)說過:心要讓眼瞎的時候,眼是甚麼都看不見的(Eyes will not see when the heart wishes them to be blind.)。一個悲觀的人,常常無視樂觀的東西,更不會去把悲觀的變成樂觀的。他總是能找到許多悲觀的理由和事實。

我們不得不承認,其中許多理由和事實常常是成立的。大多數人很唯物、實事求是,把難題當難題,把機會當機會。但是,有少數人,他們很唯心、很樂觀,拒絕實事求是,偏偏要把難題看作成難逢的機會,並最終成功地把它們變為機會。一個悲觀的人是把機會變成難題的人,一個樂觀的人是把難題看成機會的人。對樂觀者來說,不論多麼悲觀的事,如果要從中尋找樂觀,不僅能找到,而且會不斷湧現。

一個人能控制的不是讓甚麼發生,不讓甚麼發生,而是對所發生事件的態度。如果你樂觀,你就能找到希望;如果你悲觀,你就失望,乃至絕望。樂觀是務實的,而悲觀是不務實的,務虛的。悲觀不是鼓勵而是阻止你去採取積極有效的應對措施,會讓你猶豫不決,浪費時間,浪費機會。而這兩個,都是每個人所浪費不起的。

樂觀積極的態度能產生積極的能量。樂觀主義者,無視悲觀的,尋找並盯住樂觀的,進而把悲觀的變成樂觀的。面對難題,是集中在難上,還是集中在解決方案上?如果發生了甚麼,冷靜下來認真評估,創造性地思維,採取合理的措施,爭取好的結果,每一次禍事都會讓樂觀主義者登上一個大台階。1989年,巴菲特在一封信中寫道:我足夠樂觀地期望,我生命中最有意義的篇章還有翻開。現在看來,巴菲特的樂觀是有道理的,價值投資者的樂觀也是有道理的。

衡量一個人、一個投資者的智慧與境界,就是看他能否從萬事萬物中找到好的、令人樂觀的一面。如果你是審慎而堅定的樂觀主義者,那就不妨進行長線的價值投資;如果你是個悲觀主義者,你只能去進行短線的投機,因為機會稍縱即逝,陷阱無處不在。審慎的樂觀是最簡單也最富饒的投資智慧,比投資技能重要千萬倍。它不僅讓你成功,而且能救命。炒股失敗跳樓的絕不可能是價值投資者,當然也不是樂觀主義者。

英國詩人彌爾頓說過:心靈可以把地獄變成天堂,也可以把天堂變成地獄。簡而言之,即使是地獄,也要把它變成天堂。理性的樂觀主義者準備好最壞的,爭取最好的。前者讓你理性,後者讓你樂觀。

我個人的信條是,當發現有魔鬼從後門溜進來的時候,一定要先確定,他們是不是面戴魔鬼面具的天使。與期待天使相比,我更期待戴著天使面具的魔鬼。遇見天使,這本身就是一件好事。而遇見戴著天使面具的魔鬼,我必須把這件事變成好事,這樣,我的成就與成就感也大得多。在証券市場,熊市對悲觀主義者來說絕對是魔鬼,而對樂觀的價值投資者來說,不過是戴著魔鬼面具的天使。

撰稿:華爾街日報 劉軍寧
(作者劉軍寧,北京大學政治學博士,中國文化研究所研究員,著有《保守主義》、《共和﹒民主﹒憲政》、《權力現象》等。)

市場相關度上升 何處才是避風港?

《華爾街日報》 --舞台正中是無休無止的歐洲債務危機,背景是疲軟的全球經濟增長前景,面對這樣一幕,怎麼能責怪投資者缺乏膽量呢?



他們剛剛從希臘債務危機中回過神來,正在努力琢磨意大利究竟欠了多少錢、欠了誰的錢,與此同時,國際貨幣基金組織(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)總裁拉嘉德(Christine Lagarde)開始公開討論全球將陷入「失落的十年」的前景。

我們只能假設,如果沃倫巴菲特(Warren Buffett)堅持使用他那個「人懼我貪」的老辦法,他肯定正在進行力度空前的大手筆投資,因為現在市場彌漫著恐懼。

但問題是,被傳得神乎其神的投資避風港,即所謂避險資產,是越來越難找了。

這場債務危機的本質決定了許多傳統避險資產都已不再可靠。的確如此,發達市場政府債券不再是「零風險」,而是常常成為引發最可怕災難的罪魁禍首,這就是這場危機的本質。

就連那些本應是安全穩定的資產回報也少得可憐。舉例來說,英國是有著AAA級的信用評級,但10年期英國國債收益率也一度降到紀錄低點。即使英國能長期保持頂級評級,考慮到5%左右的通貨膨脹率,這點回報也實在沒甚麼吸引力。

如果再稍稍深究一步,你很快就會發現,就連最安全的發達市場債券也帶著小小的定時炸彈;英國和日本在競爭「地球上負債最高國家」地位。那麼德國呢?它的鄰居們實在是太糟糕了。

外匯市場情況也與此類似。日圓和瑞士法郎原本是外匯市場的傳統救生艇,但日本央行和瑞士央行準備讓投資者收拾行李下船了。為瑞士法郎兌歐元走強而頭疼的瑞士央行已經發誓,要通過不設上限的賣出操作來對付所有試圖推高瑞士法郎的人。日本央行沒那麼直截了當,但過去一段時間也採取了一定的干預措施來削弱日圓漲勢。

除純粹的金融資產外,農田和房地產也是傳統的避險資產。但從歷史標準來看,農田價格已經很昂貴了,而房地產是否堅挺仍然是個疑問。次貸危機帶來了慘痛教訓,抵押貸款市場仍然普遍受到可用信貸缺乏的影響。

不過還有一個更大的問題,這就是與金融危機相伴而來的市場相關度的普遍上升。匯豐(HSBC)近期的研究發現,不僅不同市場之間的相關度處於紀錄高位,甚至在股市內部,個股價格之間的聯動也強得令人難以置信。

匯豐的分析師寫道,這些相關性極強,以至於無論持有何種頭寸,「所有人都暴露在相同的風險敞口下」。這種說法也許有點戲劇化,但至少可以說,當前這種極強的相關性讓傳統的避險和多元化策略變得很難操作。

正如英國基金管理公司標準人壽投資(Standard Life Investments)全球主題策略師弗朗西絲漢森(Frances Hansen)近期在「有沒有避險資產?」(Are There Any Safe Havens?)這篇清醒的文章中所述,投資多元化越來越難了。就連曾被視為具有抗跌特性的股票(這類股票有投資價值,不過一般走勢沉悶,包括製藥、電信 和公共事業股)也陷入了困境,因為它們似乎將與大盤走勢保持一致。
接踵而至的希臘和意大利危機讓投資者血壓上升,這種情形只會使市場相關度進一步增強。問題在於,只要債務危機不化解,投資者就不太可能放鬆神經,這可能意味著未來一些年他們得一直忍受高相關度帶來的煎熬。

最終,投資者似乎只剩下美元和黃金可選。在我們都對近幾十年來的金融創新成就深信不疑的當下,出現這種情況恐怕沒甚麼可炫耀的。

美元能得到及格分,原因是,美元不是歐元,而斯堪的那維亞國家貨幣等其他不是歐元的可靠貨幣規模都不夠大,不足以填補空白。然而,站在美元背後的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預計將把超低利率至少堅持到2013年年中,而且完全有可能會在美國經濟無法復甦的情況下再次採取刺激政策。所以,美元很可能沒那麼安全。而且, 美國自己也已經喪失了頂級信用評級。

假如歷史經驗有參考價值,那麼我們會知道,在政府大印鈔票時黃金顯然會有不錯的表現,但金價本身已經接近紀錄高位了,一旦投資者需要彌補別處的損失,黃金會容易遭遇拋售。
也許避險資產很像是歐元區債務危機的最終解決方案,市場對兩者都寄予熱切希望,但要找到它們都不容易。

正如標準人壽所說,「投資者應該利用各種情境,構築靈活的投資組合,但他們不可能做到完美地保護自己。」

這句話的前半部分可謂「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」;後半部分呢,也許最終會成為含蓄表述的範例。

撰稿:華爾街日報DAVID COTTLE

11/17/2011

低頭的代價

【iMoney智富雜誌—荷馬學人集】

上個星期,同文憤怒荷馬帶出一個饒有興味的問題:如果世界的資源取之不盡,物質比較便變得沒有意義,我們毋須再為兩餐奔馳,那是否等到彼時人才會「為理想奮鬥」?
前幾天應一個青年組織(國際成就計劃)的邀請,跟來自七家中學的「九十後」對談。我分享了我自己「那些年」的經歷,就是中四中五讀理科,會考後拿著優良的理科成績轉讀文科,之後遠赴芝加哥大學唸經濟。一位名校生隨即說道,他對人文學科比較有興趣,但為了畢業後能在香港這個金融城巿覓得好工,賺生計餬口,是否應該轉讀商科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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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人生追求的是甚麼?
回答這個問題前,先讓我給大家說一個故事。十多年前,我在美國獲投資銀行聘用,由此展開了暗無天日的工作生涯,大部分日子,我每星期工作100小時。彼時有一個搞藝術的朋友,見我總是非常疲累,就說她自己只會為理想而工作,才不會像我一樣在投行「捱生捱死」。轉眼十多年,她嫁了一個有錢商人,已不用為生活奔波,我剛有機會再見到她,便問她如果其兒子問她以上問題,她會如何回答,她沉思了一會,沒有做聲。做投行並不一定沒有理想,搞藝術或沒錢賺的事,也未必對社會有更大貢獻。問題的關鍵只在於,你知不知道自己對生命的追求是甚麼。
有些人能夠高舉理想,永遠站在道德的高地,是因為他們擁有資源。所謂資源,可以是自己或是家庭的物質供應,可以是自己的才幹(有才幹,可以找一份相對低收入的工作,仍然可以餬口;光有理想而沒有才幹,有可能連餬口也成問題。《3 Idiots》(作死不離3兄弟)這套電影的圓滿,在於它是一個神話:兩個主角皆是天才,一個是機電工程天才,一個是攝影天才)。但對於一些沒有資源的人來說,比方說,沒有同樣的才幹或者物質支持,我們是否仍然告訴他們去追隨自己的理想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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追夢前計算機會成本
我們都知道,處身香港,追尋理想的機會成本非常高,追隨自己的理想是有代價的。有些人為此而賺少很多錢,也有人為此而生活艱苦;我身邊有不少這樣的朋友,是我敬重的,因為他們清楚自己的追求。但是,我反對因為自己有條件追求理想,就輕率地否定其他人對自己生命的選擇。我尊重每個人,都有計算自己能否付上追尋理想的代價的權利。
不過,話說回頭,很多人在計算機會成本時,卻往往忽視時間是我們最寶貴的資源。我們只能活一次,或許我們可以這樣作結:「若然賺得全世界,卻賠上了一輩子的光陰,又有甚麼益處呢?」
總結一句,選擇追隨理想的,不要站在道德高地講「風涼話」;但要抉擇的時候,要懂得計算機會成本,因為追隨理想雖然有代價,但不追隨理想的代價可能會更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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